故宫推出历代人物画展“林下风雅”,一起感受隐士的真性灵!

 
楼主   帖子创建时间:  2021-09-24 17:26 回复:0 关注量:104

  

“古之所谓隐士者,非伏其身而弗见也,非闭其言而不出也,非藏其知而不发也,时命大谬也。”如果说道家思想决定了中国山水画的宇宙观和审美理想,《庄子》中的这段话则是理解中国隐士文化的一把秘钥,避世高隐的“人”与循环往复的“自然”互为参透,遂有中国画史上最为独特的“高士图”。

故宫博物院继“庙堂仪范”之后,再度推出历代人物画展“林下风雅”,似与秩序森严的庙堂文化遥遥相对,映衬出文人士子“去蔽存真”的天道观,和逍遥放达的真实心性。

(南宋)李唐《采薇图》卷(局部)

(元)王振鹏《伯牙鼓琴图》卷(局部)

(北宋)赵佶(传)《听琴图》轴(局部)

(清)石涛《人物故事图》卷(局部)

清代石涛的《人物故事图》,可以说是对华夏上古文化的朦胧追忆。画卷从《庄子·让王》中的故事起笔,舜以天下让其友石户之农,这位隐于农者的高人认为虞舜的德性还未达至境,借口说“余葆力之士也”,于是携妻带子遁入海岛,终身不返。

图中人物,石涛皆以细笔白描勾写,人物面相奇崛高古,且布局尤见心思。岩窟丘壑墨气淋漓,树石背景苍郁恣肆,无不衬托出隐士们兀傲不群的个性。郑板桥称石涛画“离奇苍古,而又能细秀妥帖”,于这组人物图中可见一斑。石涛,原系明朝宗室,家破后浪迹四方,剃度为僧,既怀黍离之忧,又有不甘岑寂之心。其画无所师承,自成一格。

画《人物故事图》时,不知是家国之痛勾起了石涛对上古逸民的追慕,还是性格中的清高自许让石涛选择了画中题材。同为明室后裔,同样剃度出家,八大山人画的怪鸟、枯枝与残叶,永远有一种愤怒和孤傲的悲剧意识,而石涛则像是将内心的矛盾,将一腔心事都化解在了自然当中,用笔潜气内敛,在奇肆与静穆之间,找到了一条更靠近本体绘画的道路。

如果说石涛在画《人物故事图》卷时,对天道的领会或许还不无懵懂,回看南宋李唐的《采薇图》,则有意无意间,泄露了商周之交被雪藏的历史奥秘,也就是王国维曾经点出的“中国政治与文化之变革,莫剧于殷、周之际”。

画作以“首阳高隐”为题,描述的是武王伐纣灭商后,伯夷、叔齐耻食周粟,避居首阳山采薇充饥,最终饿死。“饥食首阳薇,渴饮易水流”“相顾无相识,长歌怀采薇”……后世一代代士子写下许多诗文来歌咏伯夷、叔齐,尤其在锐意仕进与退身宦海之间思量不定、反复挣扎之际。他们可能都没有意识到,“首阳高隐”并不能简化为忠贞守节或隐逸精神的象征,而是古人对自由和尊严的本能捍卫。

由此再来观照李唐的《采薇图》,背景中的山水浑浑莽莽,烟云变灭,层峦叠嶂之间颇有一种奇绝峻拔的气势。二人在林泉间席地对弈,虽粗服草履而面目清癯,神态尤其淡定自若,好像完全忘了山野的险恶。李唐是北宋画院继郭熙以后的主要画家,北宋亡后流落至杭州。建炎之际为画院待诏,受宋高宗爱重,赐以金带。其时宗室南渡,和战之议日喧于朝,画作取材这样的人物故事,自有一番讽喻、箴规的意味。从笔墨脉络上看,李唐远师李思训,而又属于范宽一派,落笔雄伟老硬,喜欢画饱经风蚀、灌木丛生于绝顶的绝岩峻岭和阴郁的峡谷。《采薇图》右下角立有一老一少两位山民,远远注视着伯夷、叔齐,仿佛作者的化身,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钦敬与忧戚。

先秦时期多的是楚狂接舆、长沮、桀溺这样的民间隐士,因为时命不与,只好“深根宁极而待”。与其说这是“处浊世避患害之术”,不如说是“隐居以求其志,曲避以全其道”。魏晋以降,上古时期那种高蹈风尘、与渔父同游的风范逐渐湮没无闻,处士们更愿意信奉的是“大隐隐于朝,中隐隐于市,小隐隐于野”。传为唐代陆曜所画的《六逸图》,让我们可以直接感受到魏晋名士的思想通脱,散发宽衣,纵酒使气,乃至扪虱而谈,直使当日情形历历如见。

画中的马融坦卧吹箫,阮孚蜡屐及金貂换酒,边韶腹笱五经,陶潜葛巾滤酒,韩康布衣制药,毕卓盗酒酣醉,一个个看起来全没有后世儒生文秀纤弱的姿态,更无一丝酸腐气息,而是以近乎夸张的比例呈现出古人的宽、厚、通、豁。或许是出于画家的移情,那种放诞无忌的天性,乃至“太上忘情”的自得,可能被过分夸大了,毕竟是处在改朝换天频繁峻急之时,名教的威压随时会招来生命危险。但画中人物元气淋漓,随时要溢出来的那股真气,确有今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生命力。

好在道家的知音于天道多有会心,凶吉盛衰,婉转夷然。因应历史格局与时代困境,处士的隐遁方式与精神内涵也各有差异,有坚不入仕者,有殉死前朝者,有先仕后隐者,亦有先隐后仕者,更多的则是于出、处之间游离、浮沉。在顺道文化存亡明灭之间,倾心于老庄的文士们大多选择了隐在文学艺术里,或著书立说,文会雅集,或调琴吟月,莳花品茗。于是,“竹林七贤”之倜傥,“渊明归去”之高蹈,“兰亭修褉”之风流,庶几成为传统人物绘画的经典“母题”,一如欧陆从中世纪到文艺复兴时期画不厌的圣母圣子和受洗场景。

“吟徵调商灶下桐,松间疑有入松风。”传为宋徽宗所作的《听琴图》,大概算是隐逸文化已经浸润于传统血脉里才会出现的场景。苍松垂萝之下,竹影婆娑,香烟袅袅,宋徽宗赵佶——这位堪称中国历史上才具最高的艺术家皇帝——身着道装,端坐抚琴。二位臣子侍坐聆听,似已神游天外。画作的气氛是如此超然和静谧,观者仿佛能听见潺潺流水,感知到松香的幽眇,还有松叶被风吹拂的沙沙声。难以想像,连皇帝都隐在了精雅入微的艺术绘画里,其精神可说是已经脱离实利,浸入超世无我的“坐忘”之境界。

“礼者,世俗之所为也;真者,所以受于天也,自然不可易也。故圣人法天贵真,不拘于俗。”这是以庄学为源泉,贯彻一切中国艺术的普遍通则:尽去雕饰,浮躁无痕。无论是像陶渊明、李笠翁那样远离庙堂、隐于江湖,还是像李太白、苏东坡那样隐于庙堂、心在江湖,为文作画,内心都须有一个“真”字作为根坻。只要“真”,故不必千山万水;只要“真”,故不必刻意求工。因为既能“真”,性灵已经自在其中。

隐者之所以要“隐”,就是最看重自己的真性灵啊!

展览Tips

“高士图”源流

“林下风雅”意为幽居林泉的高士及其轶事、雅趣。画史上通常将描绘这类题材的作品归为人物故事画,亦称“高士图”。中国传统文化中,文人士大夫进则心怀家国,退即隐逸林壑。早在魏晋时期,“竹林七贤”诗酒流连、逍遥放达的人生观,就成为传统绘画的经典“母题”,沿袭不绝。两宋以降,文人画兴起渐成画坛主流。画家通过描绘文学作品里的高贤故事,或记录现实生活中文人的生活场景,以彰显其淡泊名利的高尚情操、隽永精致的生活品位。同时,也寄托作者仰慕先贤、向往自由的情愫。元以后,这类作品在表现人物精神气质之余,更突出山水、园林作为烘托,人物画与山水画结合愈紧,后演变为山水的点缀与附庸。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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